夢こそは我が嘘のいやはての砦。

福山潤さんと櫻井孝宏さん。
「二人合わせてコードギアスです。」
そのギアス、確かに受け取った。
お二人の安定感は最高。

 

[櫻潤]君に巡り合えたそれって奇跡(下/完結)

>聲優同人櫻井孝宏 X 福山潤

>設定:架空/高中生/有小私設/有非現實/強行HE

>與你相逢就是奇蹟。上篇點我中篇點我



        早晨的陽光柔和地灑進走廊,七點的鐘剛響,校園內人還很稀疏。森川智之一邊輕哼著歌,一邊踩著悠閒的步伐走向圖書館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森川老師早安!」

        他從口袋中掏出圖書館門的鑰匙時,聽到身後傳來充滿朝氣的問候,他轉頭對眼前的學生微笑:「早安啊,潤潤。今天也這麼早來圖書館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森川智之是這間學校任教的歷史老師,同時也是協助圖書館館務的老師之一,主要是因為家住得近,便自願性地幫忙上班通勤約一小時的圖書館管理員早上開門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般來說在他開門時就來造訪圖書館的學生數近乎為零,不過這已經是連續三天這學生在此刻出現了。他其實對這學生來圖書館的動機有些好奇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點點頭,回以一個笑容後,便看向右方走廊對遠處正奔跑過來的同學大喊:「聰─你太慢了─快點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潤!你不要這麼急嘛─」日野聰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走廊上,福山聽了不以為然地聳聳肩,森川看著無奈地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轉開門鎖,傾身開門讓福山潤先行入內,看著福山潤很快地鑽進木製書架與書架間的小徑中消失於視線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等到日野聰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時,才又開口問道:「你們倆最近怎麼這麼勤快地往圖書館跑哇?還沒到考試週吧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福山想要找書…他覺得圖書委員找起來比較快…所以就叫我一起了。」日野笑得有些尷尬地回答,

        「這樣啊…是找什麼書呢?」森川隨口回問,並推開門入內,而日野跟在後頭,兩人一同把圖書館內的空調與電燈全部開啟,又將還書箱中的書本取出放到書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嗯…歷屆學生名冊?」日野搔了搔頭邊思索邊說,「還有美術班的學生美展歷屆作品集…之類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們找那些要做什麼?」森川疑惑地問道,而此時圖書館深處傳出福山的喊聲:

        「聰你這傢伙別在那偷懶啊!來幫我拿個…哇啊啊!」

        緊接著是一堆書本掉落的聲響與某人的吃痛聲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潤你沒事吧!?」日野一個驚呼,連忙放下手邊工作跟森川帶有歉意地說,「老師抱歉,我先去幫他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快去吧…」森川嘆了口氣,看著日野跑走後揚聲喊道,「潤潤!你還好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報告老師!我沒事!」福山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,「就只是從梯子上跌了下來而已!」

        森川智之聽到時皺起了眉頭,雖然從入學到現在相處還不到一年,但他多少耳聞這孩子的消息,知道他好奇心旺盛。雖然不至於莽撞衝動,但有時對事物太有衝勁,總忘了留心自身安危。

        記得剛入學時他手指上就綁著繃帶,在自己出言詢問時,還笑吟吟地說是為了將掉下來的小鳥放回鳥巢,在爬樹時不小心骨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幹嘛一次拿這麼多書啊…真是的…」日野的埋怨聲很快又被那人不滿的嗓音覆蓋,「誰叫有個人動作這麼慢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潤潤─你要小心一點,別再摔傷骨折囉!」森川提高音量往圖書館深處喊道,「還有聰,這些文件我先放到抽屜,待會再麻煩幫我送到學務處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好─」兩位學生異口同聲地答覆,而森川便往門口走去準備回辦公室備課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許因為早晨的圖書館並沒有其他人,福山潤與日野聰說話時也就沒特別壓低音量,吱吱喳喳地討論起什麼的樣子,不過有些距離聽得不甚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拿這麼久以前的做什麼啦…這距離現在已經十年前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啊拿錯了。我要大概四、五年前的…啊你再幫我翻一下那邊的作品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知道了啦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森川智之原先也沒留意在聽,但在關上門前卻似乎聽見了某個許久未被再提起的人名,使他為之一震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再說一次要找的是什麼名字啊…櫻井…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櫻井孝宏。你怎麼每天都問一次啊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門緩緩的闔上,完美地阻絕了學生們的談話聲,森川智之透過玻璃門面再往裡頭張望,如預料中沒見到兩個學生的身影。他面色沉重,似乎思索著什麼,但最終仍沒再推開門進去詢問,轉而邁開腳步離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靜謐的圖書館裡不時聽見翻書的刷刷聲,雙人桌上堆滿了厚薄不一的書冊,福山潤與日野聰各自埋首書堆中勤快翻閱,管理員經過他們身旁時,似乎認同兩人的認真上進般點點頭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欸,潤,該回去教室了,快早自習了。」日野先打破沉默,望向牆上的掛鐘說,「而且我還要去送文件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喔…好,那你先回去吧,我再找一下。」福山頭也沒抬,只對日野擺了擺手,而日野嘆了口氣,走到對桌去拍了下福山的肩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潤,你發生什麼事了?」日野語氣擔憂地問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什麼?你是指什麼事?」福山抬起頭,不明所以地反問,

        「小野和近醬說加課那天的社團活動你就不對勁了,問你話你都心不在焉。隔天,大家都覺得你變安靜了,而且一臉凝重…所以為了讓你打起精神,才揪了你去吃章魚燒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啊,是這樣啊!我才想說怎麼這麼難得你們居然請我。」福山笑得開心,視線又拉回學生名冊,「謝謝你們囉!一口氣吃了三盒真的身心愉快!」

        日野聰一把抽過福山潤手中的名冊,嚴肅地皺起了眉頭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啊!雖然這幾天看起來恢復正常、有說有笑了,可是私底下又自顧自地在奇怪的地方認真起來!而且完全不跟大家解釋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…這不是奇怪的地方。」福山僵硬地說,並伸手搶回日野手中的名冊繼續翻閱,「而且…我現在也還不知道怎麼解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為什麼想找那個叫櫻井孝宏的人?」日野不解地問,「你跟那位學長之間到底有什麼交集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抱歉…」福山放下手中的名冊,改翻閱歷屆美展合集,「我目前還沒辦法跟你說明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啊…」日野嘆氣,「不只是我、慎醬,還有大家都很擔心你,你知道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嘿嘿,所以我原先想說自己來就好,連你都別拜託。」福山仰起頭眨了眨眼,笑得一臉無害,「可惜資料量太龐大了,我怕花太多時間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兩人盯著對方不發一語,最後是日野聰先放棄般地搔了搔頭說:「啊─算了、不說就算了,隨你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這方面你想贏我還早得很呢!」福山得意地笑了,「我可是超級有原則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這什麼原則啊真是…」日野苦笑著吐槽,而福山對其比了個耶的樹杈手勢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好啦你快去吧,第一堂是班導的課,遲到了可就不好了。」福山對日野擺了擺手,佯裝不耐煩的模樣說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這些話原封不動奉還!上回都因為你才遲到的。」日野反嗆回去後,兩人相視而笑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不過還是謝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在日野聰轉身離去時,他聽到福山潤用很輕的語氣如此說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大家都朋友,還謝什麼啊。」日野偏過頭,比出一個拇指,「有事要說,大家都會幫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知道了。」福山說,也回以一個拇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目送日野離開後,便低頭繼續翻著手中的美展作品冊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其實福山潤並不傻。

        關於櫻井孝宏的事,他是有隱約察覺到些許不對勁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許是初次相遇就太超出現實,以至於之後的違和感都被自己忽略了。不對。他搖了搖頭想著,自己並沒有忽略,而是故意對微妙之處視而不見。

        通往頂樓的鎖頭,分明是鏽蝕成鑰匙也難以打開的狀態了,但那人說經常上去作畫時,他也沒有深想;日記內容提到上課種種,即使日期是假日,或是出現從沒聽過的老師名字,他也歸因在美術班的課表與普通班不同;校園不可思議事件幾乎眾所皆知,可那人唯一沒有耳聞的便是「西棟頂樓黃昏的鬼魂」;美術班中與那人形象相似,但實質細節卻大不相同的人;「鈴村」的真實身分,不是現在美術班的「真奈美」,更不是那人提到過的「真綾」,他在日記中依稀感受到的男生形象,在翻找去年的畢業紀念冊後得到解答。

        這一切事有蹊蹺是多麼有跡可循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最初的原因,那奇蹟似的日記本,之所以能同時存在兩個人手中,不是一分為二,其實是穿越了時空,甚至連結了他們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並不傻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他在察覺異樣時,卻不同以往積極探詢,反而自動地為這一切找好說服自己的理由。

        這很反常。可或許在內心最深處某些東西開始勝過他的好奇心,比如說與櫻井孝宏交流的平凡日常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的一切其實如同一片迷霧,他直覺一旦自己去探究,似乎會從此失去些什麼,因此即使他好奇,卻也害怕著當事實撥雲見日、陽光普照時,那人就像薄霧散去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        如同他知道了冰山一角的真相,便再也無法透過日記本聯繫上那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打算再逃避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…找到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目光停留的頁面上是一幅直式畫作,天空占了大部分的畫面,但卻呈現不同的樣貌,畫作上方中央有輻射狀的白色太陽,光芒延伸下來將畫面分成左右。從最左邊淺淡的乳白向右漸層成清澈的湛藍、明亮的橘紅與深沉的靛藍,最後轉黑,在墨色中甚至可見細微的星光點點,像是把一整天的蒼穹全都收納在一張畫布裡頭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圖畫下方的一行文字寫著「一年級生|櫻井孝宏‧鈴村健一」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在這頁黏上了標籤紙後,往後翻到個人美展的頁面迅速瀏覽,卻只找到了鈴村健一的個人畫作,他心底也似乎有了個底,往回翻到那張櫻井與鈴村的聯合畫作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這是你唯一留下來的證明嗎…Megane。」他盯著那人的名字低語,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光滑的紙面。

        雖然僅是一幅聯合畫作,卻也令福山潤感到安心許多,因為這是櫻井孝宏曾經在這間學校中生活著,也應該說,是他曾經存在過的證明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好!」福山像是重新下了決心般,迅速地站起身,瞥了眼牆上的掛鐘後,便急忙地把桌上的書本抱起,爬上梯子,將書一一塞回書櫃原位,並將自己黏標籤紙的美展名冊小心翼翼地藏到書本們的後方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在走廊跑了起來,手緊緊地攥成拳狀,隨著跨出的每一步,心臟怦通怦通劇烈地跳動著,對此事的念頭也越發清晰明朗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既然我們曾經相遇,那一定會有機會重逢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若弄清楚那件事的真相,或許就能把你找回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要等我啊…櫻井桑。」福山喃喃自語,話中充滿決心。

 

>>> 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福山同學,今天放學時來我辦公室一趟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在第一堂課結束時,班導師清了清喉嚨對福山這麼說完後便走出教室。

        聞言,福山潤抿起嘴露出無辜的神情,自己明明就剛好在上課鐘響時剛好踏進教室啊…雖然導師是已經站在台上了啦,但當時看起來也沒不高興的樣子啊?他想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就叫你快點囉,是誰說遲到了不好啊?」日野從斜前方的座位轉身過來賊賊地笑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吵死啦,我是準時到的。」福山沒好氣地說道,並伸手捶了下日野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嘿?最近你們倆怎麼這麼常不在教室啊,明明早上來書包就在,偏要到上課才回來,說!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瞞著我們大家?」菅沼手插著腰,裝成一臉嚴肅的樣子說,

        「對啊,難得好幾天早上沒見到聰君在座位上打瞌睡,好不習慣。」近藤孝行走到日野的後方,雙手順道捏了捏他的肩膀,

        「喂喂、我也不是都在睡的啊。」日野抗議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是節能對吧?節能。」菅沼一臉天真地笑道,「我們都知道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日野聰張了張嘴,想辯駁卻又無話可說地別過頭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吶、所以你們倆到底跑哪去了嘛?好玩事就該大家一起分享啊。」菅沼邊說邊用手直直地撐上桌子,用一個居高臨下的俯視角度看著坐著的福山,

        「嘛…這個嘛…」福山尷尬地笑著,正想著用什麼理由塘塞,此時座位旁的立花聲音慵懶地說:「小久,他們去的地方你不會感興趣的。他們是去圖書館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圖書館!?」伴隨著菅沼的驚呼,福山也一臉震驚地看向立花,立花對上了福山的視線,垂下目光後聳聳肩說道:「我和那傢伙間沒有秘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那傢伙?誰?嗯?什麼秘密?」菅沼望著面前默不作聲的兩人,一頭霧水地發問,而日野也重新轉過頭來望向立花。

        見福山依然盯著他不發一語,立花又鬆口道:「雖然不清楚你找那位學長的意圖,但我在猜……是不是跟頂樓的『那件事』有關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學長?那件事?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?近醬你知道嗎?」菅沼茫然地向近藤詢問,然而那人也僅是搖了搖頭,表示不知情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你為什麼這麼猜?」福山眨了眨眼,露出笑容,「說不定我只是在哪裡偶然看到了那位學長的畫作,發現他恰巧是我們學校的,想找找他是哪屆還有其他作品而已啊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但你什麼都沒找到對吧?即使是這樣你卻還是篤定地說他是我們的學長。」立花緩緩地說,看向福山的眼神變得銳利,「雖然是本校的學生,卻沒有留下任何名冊紀錄,除去轉學,那可能性就只有一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那就是他是『那件事』的當事人。」立花輕聲說,沒遺漏福山眼睛中剎那的閃爍,「而且從爸爸那聽說了,那件事剛好就是四年前發生的,跟你要找的人年紀相當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立花收回目光時補充了一句,「但這也只是我的猜測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嘛,立花簡直可以去當偵探了呢。」福山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,「那你有從身為學校理事的爸爸那多聽到些什麼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沒有。」立花皺起眉頭,沒意料他會這麼反問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是嗎?那真是可惜了…」福山微笑著說完,站起身便準備往教室外走,

        「潤君!」立花從後方喊他,「你到底想做什麼?知道了那件事後又想怎麼樣?那件事都過去了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停下了腳步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還沒有過去。」他沒有轉頭,聲音聽來有些飄渺,「正因如此,我想把他找回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…你是什麼意思?」立花疑惑地問,而福山走到門口後才回頭過來,表情看起來志在必得地喊道:

        「對了,有一點立花你說錯囉!我今早已經找到他的畫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在立花還尚未開口,福山便攔住了正打算進教室的小野說:「欸、D,陪我去趟福利社吧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啊?我才剛從那回來耶…」小野愣道,手上還握有剛打開包裝的麵包,但被福山吆喝著,一個拐子勾上肩膀後,便順著他一同前往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慎醬…你操之過急了。」日野走到立花身旁溫和地說,而立花不以為然地交叉手臂回道:「是他什麼都不說才叫人擔心好嗎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明明可以跟我們說清楚啊…真是的。哇…!」立花嘆了口氣抱怨,但同時也被不知何時半伏在自己桌上的菅沼嚇到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才想問…到底發生什麼了?你們可以解釋給我們聽了嗎?」菅沼流露出像小狗般的可憐神情,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也有點好奇…」近藤也往前站了一步說,

        面對不知情的兩人,日野聰與立花慎之介四目相交後點了點頭。

 

>>> 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報告─打擾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放學後,福山潤揹著自己的包來到了教職員辦公室,班導師見他來了便招呼他到一旁的空位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福山同學,你還在調查『那件事』嗎?」導師一開始便直接切入重點詢問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老師是指?」原先福山還想裝傻,但看到導師瞇起眼來,露出嚴肅的神情後,便訥訥的回答,「…是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為什麼這麼執著呢?好奇心這麼旺盛,到底是好是壞…」導師感嘆,「甚至連櫻井同學的名字都知道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一愣,「老師你怎麼會…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森川老師早上聽到你和日野同學的對話後,來跟我說了。」導師頓了頓,語帶保留地說,「學校本來是不希望學生們知道這件事的…尤其是又過了這麼多年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現在…並不是因為好奇這件事才調查的。我也知道學校可能基於不讓學生恐慌或者其他考量,決定隱瞞頂樓的那件事…」福山握緊拳頭,語氣堅定地說,「但是對現在的我而言,知道那件事的真相非常重要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不是為了不可思議事件?」導師問,而福山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那你願意告訴老師,你想知道那件事的理由嗎?」導師看向福山的目光柔和又富包容力,而福山沉默了會後才開口道: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想把櫻井桑找回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找回來?」導師露出狐疑的微笑,「福山同學,你與櫻井同學間是什麼關係?你難道認識櫻井同學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雖然說出來老師你可能不相信…但是…」福山像是豁出去般,說話的音量逐漸變大,「我和櫻井桑可以透過日記本交流!我知道他喜歡壽司、討厭番茄,喜歡古典樂到曾經站在唱片行內聽了一個下午…真是超級奇怪的人啊…而且很擅長速寫,明明就很厲害,但稱讚他還會佯裝生氣…會回我『Baka,別亂說了!』…不論我說什麼話題,他都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…接話的技術簡直是世界第一…!每次和他聊天的時候,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說一說,卻不知自己的聲音為何哽咽了起來。他發現導師正擔心的望著自己,便匆匆低下頭去,可是看向地板的同時,卻看見兩滴晶瑩的淚珠落往地面。他連忙舉起手臂抹在袖子上,說了聲抱歉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知道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聞言抬起頭來,見到導師微笑地說:

        「雖然不清楚福山同學你說的日記本是什麼,但老師願意相信你認識櫻井同學。」她無奈地笑了笑,伸出手摸了摸福山的頭,「原先以為福山同學又是開玩笑了,但是看這個樣子,覺得你應該不是在說謊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,而導師收回手,看向窗外,夕陽將不遠處的純白色校舍染成一片橘紅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當年櫻井同學的事件發生太突然,美術班的班導師藤原老師也因為自責的關係辭職了,由森川老師接替下班導師的職務。但或許是太想念學生了吧,藤原老師偶爾回來都會提到,在黃昏時分的西棟頂樓上看到過櫻井同學的身影,還說了黃昏是逢魔之時之類的玩笑話。這或許就是後來演變成不可思議事件的原因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導師露出哀傷的神情,重新看向福山又繼續說道:

        「其實演變成不可思議事件對當事人家屬是件不好的事,但對學校來說,多少能夠阻遏大多數因為這樣而害怕的同學再上去頂樓,減少意外再發生的可能,所以也就順勢將頂樓封了起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說到這導師像是想起了什麼,無奈地嘆了口氣笑道:

        「但果然還是有少數像你這樣好奇心旺盛的同學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尷尬地笑了笑,而導師看了下牆上的掛鐘後說:「你應該想知道更多吧,那個人說他今天會回來學校,你有事情就問他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那個人是…?」福山疑惑地問,

        「那人也算是你的學長,既然你認識櫻井同學,那你或許也知道他呢,畢竟當年他們感情很好。」導師微笑著說,「他的名字叫做鈴村健一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 辦公室外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與談話聲,當兩道影子映在不透明的玻璃上時,門被拉開,走進來的是森川智之與一名捧著白色花束的青年。

        森川看見在辦公室的福山,便向青年指了指他說:「那孩子便是剛剛跟你提過,在調查孝宏的一年級生,福山潤君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呃…學長好。」在與青年四目相交時,福山禮貌性地舉起手打招呼說道,而原先面無表情的青年在走向他後,卻突然咧開大大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啊,你好,福山學弟!初次見面。嗯…你叫潤對吧?那我可以直接喊你潤嗎?這樣感覺似乎親切些。」青年熱絡地說著,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,還伸出了空著的手與福山握了握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當然是沒問題的,學長喜歡如何稱呼都行。」見青年如此情緒高昂,福山露出燦爛的笑容回覆道,「那請問學長怎麼稱呼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喔、我居然忘記自我介紹,我是鈴村、鈴村健一。大了你四屆,啊…就是跟孝宏同屆。不過我不大希望因為我們相差這麼多屆而有隔閡,所以你可以喊我Suzu就好。請多指教囉!」

        語畢,鈴村重新站直了身子微微頷首,而福山見狀也連忙低下頭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請多指教了,Suzu桑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與鈴村健一走在校舍裡頭,夕陽已經湮沒入地平線,但仍有些餘暉使走廊還不至於太過陰暗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告別師長們後,一路上鈴村一直不斷找話題與福山攀談,問些母校的大小事,而在福山回答後做出「啊─好懷念啊!」的感慨,抑或是「什麼?居然改變了嗎?」的震驚反應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對如此自然熟的學長,福山潤竟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切入正題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其實今天原先打算早點來的,但我想讓真綾幫我挑個花,所以才來晚了。」鈴村看了看手上的花束,頗為讚賞地說,「還是真綾有眼光,挑的這麼好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那個花束,是要給…」福山欲言又止,跟著鈴村的步伐踏上階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的,待爬完這樓梯,再走過三年級教室的走廊,走廊盡頭的階梯通向的終點便是西棟頂樓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是啊,是要給那傢伙的。」鈴村的表情柔軟下來,勾起淡淡地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轉過頭來望向福山,滿臉笑容地說:「沒事的!現在不難過了,從這裡畢業時,我就下定決心要連他的份好好活下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點了點頭,抓著背帶的手無意識地握緊了些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通往頂樓的階梯很暗,在鈴村健一還在找電燈開關時,福山潤便一個箭步衝上階梯,掏出口袋裡放的鐵絲開始開鎖。一回生,二回熟。鎖頭在他反覆轉動鐵絲下,很快地鬆脫下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潤!?你不需要鑰匙嘛?」鈴村看著那人熟練地解開纏繞在上頭的鎖鏈吃驚地問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Suzu桑,我啊,曾經因為好奇校內流傳的不可思議事件,上來頂樓過。原先我以為都結束了,可是卻因為日記而認識了櫻井桑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因為光線不佳,鈴村沒辦法看到那人的表情。夾雜著卡榫與金屬門相互摩擦的尖銳聲響,他聽見福山又說:

        「但是某一天我卻再也找不到他了,所以我想知道,他當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用力推開鐵門,一陣夜風吹拂進來,把他制服外套下緣吹起。在微弱的月光照明下,鈴村看著福山緩緩地轉過頭來,表情堅毅認真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要把櫻井桑找回來。」他說。

 

>>> 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原來你在頂樓上撿到他的日記本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與鈴村兩人來到頂樓後,福山便將大致的事情經過簡單地告訴了鈴村,而鈴村將手中的花束放置到一旁的木椅上後,便走回福山身旁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是的,櫻井桑在裡面提過Suzu桑的事。」福山說,而鈴村露出古怪的笑,

        「…他有沒有在裡面說我壞話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沒有的,請放心。」福山笑了笑,「所以Suzu桑相信我說的話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嗯?也沒什麼好不相信的吧。」鈴村一臉自然地回答,「雖然有點玄,但我很羨慕你能再跟他說上話。而且那傢伙當年居然瞞著我啊…真是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因為我們覺得說了其他人也不會相信。」福山眨了眨眼,露出歉笑,

        「要不是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,估計我到今天也不會願意相信有這種奇蹟。」鈴村擺了擺手,「雖然我挺好奇就是了啦,你會願意借我看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抱歉呢…我放在家裡沒帶出來。」福山說,但其實是個謊言。

        櫻井孝宏的日記本就在他的背包內,每天跟著自己出門,跟著自己返家。他也訝異自己竟說謊拒絕了這個要求,或許下意識裡,他便不希望這個奇蹟與他人共享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真可惜呢。你說你是黃昏的時候上來頂樓時撿到的吧?」鈴村思忖了會後又說,「讓我想起以前班導師也提過類似的事,雖然我當時是不信的…但黃昏說不定是一個奇蹟容易發生的時刻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奇蹟之時嗎……」福山喃喃自語,

        鈴村看了一眼福山後,又微笑著說道:「不過你還找了我們當年的美展合集啊,真用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是的,看到你們的聯合畫作。」福山回答,

        「嘛…那孝宏還真是…差點什麼都沒留下了呢。」鈴村無奈地笑了,「我就老實說吧,其實那幅畫是我完成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…什麼意思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」鈴村頓了頓,「因為當年孝宏來不及完成任何一幅參展的畫作就離開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大家都被個人與團體展的事搞得很焦躁。我們當時意見有些分歧,討論了很久都還沒有定案,甚至還吵了一架。現在想想也是挺幼稚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鈴村一面說著,一面仰望夜空懷念地說:

        「孝宏當時也很常去不同的地方尋找靈感……那件事後,我才第一次上來頂樓,看到了這邊的天空實在很美。想著那傢伙或許就是想畫這樣的風景吧,於是完成了你看到的那幅畫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原來是這樣啊。」福山沉吟了會,抬起頭看向有著稀疏星辰閃爍的天空後,又問道:「那他又怎麼會死在頂樓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各種的意外與巧合。」鈴村嘆了口氣答道,「當時似乎在進行頂樓水塔的維修工程,工人在施完工後沒發現另一側還有人,便鎖上了門離開。冬天的深夜氣溫又降到零度以下…那晚甚至降下了那年的初雪呢。你看他是不是很不走運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難道沒人發現他失蹤嗎?」福山不敢置信地問,

        「當時他的家人以為他是去取材才比較晚歸,後來才報警找人。學校方面隔天也加入調查…最後找到人時已經錯失時機了。」鈴村遺憾地說,

        「都已經快滿四年了啊,可感覺似乎沒過這麼久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聞言,福山心頭一緊。

        「Suzu桑…那件事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在這星期五就滿四周年了。可我最近只有今天有空,才挑今天來給他送花。」鈴村一臉釋然地說,「但今天能見到潤,或許也是命中注定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鈴村健一看向放在不遠處木椅的白色花束,眼神柔和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這雪滴花的花語,象徵的是希望。」

 

>>> 

 

        最終迎來了「那件事」發生的四周年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潤…今天有這麼冷嗎?」間島推了推自己的眼鏡,疑惑地看著剛走進教室的福山,「氣象廳說今天最低溫也才十三度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是啊,幹嘛包得跟球似的?毛線帽、圍巾…還有這個是滑雪用的羽絨衣吧?」菅沼邊說著,邊伸出手戳了戳福山帽子上頭的毛線球,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走到自己座位把背包放好,卻也沒坐下來,低頭站著不發一語。其他好友們見狀也紛紛走了過來查看情況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怎麼了?你應該有事要說,對吧?」立花偏過頭看他,而其餘五人彼此對視後,也對福山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有事情想拜託你們。」福山抬起頭來,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哈、哈…我說,這樣七個人一起在走廊奔跑…還挺青春的啊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是啊…不過…好喘啊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是運動量不足吧?」

        夕陽的光線從窗戶打進走廊,少年們躍動的影子投影在牆壁上,奔跑的聲音由於七人加成,在放學後寧靜的校園內顯得響亮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偏過頭,望著太陽緩慢西下,彷彿一種倒數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謝謝你們啊…願意相信我!」他往後朝其他六人看了一眼說,

        「潤潤都說拜託了…怎麼能不幫忙呢?」左後方的小野一邊喘氣,一邊笑著答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也沒什麼相不相信…既然你想做,那我們就幫忙。」右後方的立花一派冷靜地說,

 

        在早自習開始前,福山潤跟友人們大致說明了自己的打算,而大家聽了紛紛露出猶疑的目光,彼此面面相覷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潤…你是認真的嗎?」日野率先開口問,「先不論做不做得到,但這件事一開始就有點天方夜譚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可是那些都是事實,所以我想試試看。」福山說,「上次聰你說『說出來大家都會幫你』對吧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是沒錯啦…可是…」日野欲說下去,卻被一旁的立花制止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有什麼詳細計畫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慎醬…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這不是挺有趣的嗎?不過就一天放學後的時間,而且也可親眼見證事情真偽。」立花狡黠的笑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感覺起來…滿青春的呢。」近藤與一旁的小野交換眼神後說,

        「也算我一份吧。」間島附和,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也參加!」菅沼舉起手喊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好…那我的計畫是這樣的…」福山點了點頭後,六人全靠了過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當七人跑過三年級的走廊外頭時,突然聽到後方有人喊道:

        「喂!在那邊奔跑的是哪一班的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哇、糟!居然是主任啊?」近藤驚訝地看向後方,「怎麼這麼湊巧!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們都給我站住!是想跑哪邊去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間島、小久和近醬,Plan B,交給你們了。」小野對他們豎起大拇指,

        「啊啊…知道了!」三人停下腳步,轉向後方面對追來的主任,

        「麻煩你們啦!」福山向後方喊道,腳步不停,

        「還Plan B咧…儼然像個leader似的…」立花吐槽道,而小野嘿嘿地笑了,

        「他們大概也拖不了太久…既然被發現了,那我們要快點…」福山有些著急地說,

        他三步併兩步地奔上階梯,掏出口袋中的鐵絲,開始解鎖。

        門縫下透出深沉的橘紅色光芒,濃郁且明亮,以夕陽來說似乎太過強烈而不真實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急躁,福山潤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,鐵絲插進鎖頭的孔中卻怎麼也弄不開來。他深吸一口氣,一手握緊鎖頭,一手改以另一角度戳入插孔內轉動。

        鎖頭順利取下後,另外三人便一擁而上鬆開綑綁的鐵鍊,此時,不遠處的走廊傳來主任破口大罵的嗓音。四人面面相覷,加快手中的動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卡榫比以往都來的緊繃難啟,福山也沒時間納悶,只有使盡力氣地轉動與拉扯。看著卡榫在推拉之間緩慢移動,急迫的心境是前所未有地難熬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拜託了──」福山低吼,而鐵製卡榫終於抽了出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秒,他一個箭步向前,撞開大門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潤!?」

 

>>> 

 

        迎面而來的夕陽光芒非常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下意識閉起雙眼,隔著一層眼皮看出去的世界仍是一片殷紅。四周悄靜。他僅是站著,感受到隆冬的寒風吹拂過因奔跑而燥熱的臉頰,心臟跳動劇烈得像是隨時可能衝破胸腔,握著鎖頭的手心甚至還微微出汗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還不能睜開眼。

        「Megane…!」他喊,「我來找你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等了幾秒,周遭依舊闃然無聲。他不禁失笑,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笨蛋似的,奇蹟怎麼可能一再發生呢?

        他緩緩地張開眼,天邊靛青色的雲被半染成柔和的粉紅,視線的正前方便是彷彿燒灼般的夕陽。在這樣一面鮮豔的橙紅中,他卻望見一道人影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有著瘦削的身形、色彩偏棕的短髮、黑框眼鏡,正面無表情地望著遠處飛翔的鳥禽,好看的側臉被夕陽勾勒邊緣,亮暗分明。

        幾乎是在他看向那人的瞬間,那人便如同感知到了視線,回過身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四目相交的同時,他便脫口而出喊道:「櫻井桑…!」

        那人起先一愣,而後揚起一個微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知道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個笑容,但他卻覺得熟悉得理所當然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曾經於腦海中妄想過不同場景、不同時間、不同情形下兩人的相遇。櫻井孝宏的樣貌會如他所敘述的相仿,或與自己想像中相悖,可在自己喊出那人的名時,那人都會勾起像這樣般溫和好看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是他已經看過無數次的光景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等你好久了啊,潤。」櫻井說,「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第一次聽那人喊他。但不是平時在日記本中稱呼的「福山君」,而是「潤」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你不是說好會等我的嗎?」福山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裡,向前走到櫻井的面前仰起頭看著他,勾起得意的笑容後又露出歉笑說,「但還是抱歉久等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櫻井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,而後困惑地問:「不過你怎麼渾身包成這樣?不怕熱壞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啊!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驚呼一聲,才像是意識到什麼似地東張西望,沒發現其他人在後,便一股腦兒地將身上的外套、圍巾與毛線帽等脫下,並強制性地穿套在櫻井身上。在一番掙扎中,櫻井的眼鏡甚至滑落了下來,但幸好恰被蓋至耳朵的毛線帽卡個正著。

        「Baka!你做什麼啊你?」櫻井有些羞惱似地低吼道,而福山解決了身上的重擔後,便一身輕快地跑向鐵絲網前查看,

        「Megane你別問那麼多!好好穿著就是了。」福山說,

        他望向地面周遭,沒看見半個人影,而遠處的夕陽逐漸隱沒地平線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櫻井桑…你要快點離開這裡!時間所剩不多了,我們必須趁夕陽下山前離開頂樓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當福山一臉嚴肅地轉過頭警告時,卻對上櫻井一臉了然的笑容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那天的人果然是你呢。」櫻井望著福山笑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那天?」福山疑惑地問,

        「就是你撿到了我的日記本的那天。」櫻井答,「我之前一直沒什麼靈感,每天都到不同地方臨摹,但還是沒有想法。後來決定到這裡看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櫻井孝宏往自己的包包翻找後,拿出了一張紙遞給福山潤。

        遞來的白紙上頭是速寫素描配合簡潔的水彩上色,畫著的是夕陽下少年的背影,斗大的夕陽映照在少年身上拖曳出一條狹長的影子,少年張開雙臂像是擁抱夕陽,而光芒在少年身體的兩側延伸,就像是金黃色的薄翼綻開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覺得少年彷彿天使,卻又在意識到那是自己時而害臊得紅了耳尖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當時我繪畫工具都收拾好了,正準備離開。當我抬起頭來,就看到這個畫面。」櫻井說,聲調稍稍提高了些,「我嚇了一跳,真的。當下就有種被…觸動到的感覺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當時我沒看到你……!」福山著急地回道,「應該說我們不可能…」

        ──我們不可能看見彼此。但這句話卻梗在喉嚨,說不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沒關係。因為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裡,當時也沒空考慮那些。我只知道我必須把它畫下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櫻井孝宏回憶當時的場景。在一片似乎綿延至天涯的橘紅色蒼穹之下,陌生少年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,背對著自己展開雙手,光芒圍繞著好似鑲嵌於上,無風無聲,時間彷彿凝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愣了幾秒,不敢眨眼也不敢揉眼,急急忙忙地從書包裡拿出紙筆,就連日記掉到地板上也沒理會。他慶幸著聲音沒驚動到少年,並倉促畫下所見,最後發現少年的身影連同著餘暉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,彷彿從未存在的海市蜃樓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,這或許是上天聽見自己的希冀而賜給自己的幻影,但他不願意相信這是僅有一次的虛無。

        因此他不斷地來到這裡,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再看到那樣的景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,再見到這樣的一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櫻井孝宏微笑,望向福山潤的眼神在夕陽下顯得柔和繾綣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。」他說,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一直等著,能再見到你的這天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 ──啊啊,櫻井桑實在太狡猾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道是因為夕陽實在太過刺眼,還是其他原因,福山潤不敢多想,只覺得眼角有些酸澀。好像只要輕輕一個眨眼,什麼東西就會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原來早在他們相識以前,他就已經在追逐這個人的事件。

        原來早在他們相識以前,這個人就已經盼望著他的到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這是在奇妙的時空交錯下,如同奇蹟般的相遇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好。既然模特兒本人到了…」櫻井將一旁的畫架與椅子拉了過來,重新放上畫布、拿起畫筆後坐下,「那我得把握時間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櫻井桑!現在沒時間再給你畫畫了!」福山飛快地跑到櫻井面前,阻止他動筆,「你必須要離開這裡…要不然『那件事』…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那件事…?你是指你之前提過的黃昏下頂樓鐵絲網的鬼魂嗎?」櫻井抬起頭問,

        「…對。那件事…其實與櫻井桑你…有關…」福山艱難地嘗試敘述,

        而櫻井盯著福山良久,低頭思忖了會後,又抬頭道:「沒事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在福山潤還沒反應過來前,櫻井孝宏便站起身,把福山潤往鐵絲網那推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喂…Megane!你別鬧了、你必須要現在離開…不然…」福山回神後,不滿地說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雖然我還是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,但沒事的。」櫻井答,並把福山推到了定點後,便擺了擺手往回走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怎能那麼篤定!?」福山對櫻井的背影大聲吼道,「你可能會死的啊!」

        櫻井聞言停下了腳步,而福山也覺得自己透漏太多而安靜下來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時的太陽已幾乎沉入地平線下,餘暉的光芒如松針般搖曳,將西邊天色渲染成溫和的橙黃色,而東邊墨色的天空已經望得見點點星光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想會沒事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櫻井這麼說後,轉了過來,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又說:

        「因為你不是來了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語畢,櫻井望著福山,而福山也望著櫻井。然後福山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看來Megane你才是真正的笨蛋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邊說著,邊轉過了身面對夕陽餘暉,張開雙臂。而那人也笑了,迅速地坐上椅子,在畫布上塗抹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時光一點一滴地流逝。當櫻井孝宏勾勒出最後的一筆,而又抬起眼望去時,眼前的人影在低垂的夜幕下顯得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潤。」他喊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放下雙手,微微偏過頭來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雖然光線昏暗,但櫻井孝宏仍清楚地看見那人笑瞇了眼,臉頰凹出好看的摺子,甚至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。而雙唇開闔像是說了什麼,最後的身影便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櫻井孝宏注視著西方的夜空,捨不得眨眼。而眼睛使盡睜著,不久便感受到痛。他閉起眼來,緩緩把頭靠向畫布,深吐了一口氣,並把因為繪畫而些許凍僵的雙手伸入外套口袋,可他感受到左邊的口袋裡似乎有個冰冷的異物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將其拿出口袋,發現是個銀色的鎖頭。他先是有些困惑,但不久便露出柔和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「千萬別死啊,再見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再見了,潤。」

 

>>> 

 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睜開雙眼,映入眼簾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疑惑地皺眉,卻瞬覺頭痛欲裂地呻吟出聲,聲響吸引了坐在病床旁的人倏地從書本中抬頭起身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媽!潤他醒來了!」福山潤的哥哥福山學大聲向病房外喊道後,下一秒便伸手大力捏向自家弟弟的臉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痛啊─你這傢伙幹什麼啦!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原先想伸出左手反擊,卻意外發現上頭裹著石膏無法動彈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這混小子,就不自己注意安全!惹出這麼大的事來,讓大家擔心死了。」哥哥吼完的同時,一名女性隨即從病房外頭飛奔而入,一把將病床上的他擁入懷裡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媽…我沒事啦。」福山潤說,並伸出完好的右手來拍拍母親的背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可終於醒了…居然昏迷不醒一個多月…把我們嚇壞了。」福山媽媽喜極而泣地說道,「沒事就好…我這就去通知你爸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 待母親走出病房外,福山潤便疑惑地向哥哥問道: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昏迷不醒一個多月…?怎麼回事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啊…該不會是撞到頭什麼都不記得了吧…」哥哥嘆口氣,輕敲了下弟弟包著紗布的頭,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們一群同學跑去頂樓,結果頂樓的門似乎因年久鏽蝕的關係,整塊掉了下來,結果你剛好被砸到,還滾落到樓梯底下。幸好你們主任及時把你送醫,不然可就嚴重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啊…?是這樣啊…」他嘗試著思考,卻只覺得頭疼,「那我為什麼要去頂樓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這問題你問我怎麼知道啊!?」哥哥沒好氣地說,「真是的…就愛給人操心。媽媽這陣子簡直以淚洗面,就怕你再也醒不來了,你知道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抱歉…」他自知理虧而道歉,

        「算了啦,你醒過來就好,要是沒有一個人繼續跟我吵架,生活也是挺無聊的。」哥哥笑了笑,「也幸好你在新的學期剛開始就醒了過來,否則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順著哥哥手指的方向看過去,不遠處的置物櫃上堆滿了各式大學入學試驗專用書目,厚厚地堆了一個小山丘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原先還做好了…呃…長期戰鬥的準備。」哥哥尷尬地表示,

        「…原來已經到新學期了啊。」他喃喃自語道,

        「是呀,這段時間你就趕快把傷養好,再回去迎接新學期吧。」哥哥寬慰地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等福山潤返回學校已經又是一周後的事,新的學期重新編了班,而六名好友中,也只剩立花和日野與自己同班。許多同學們詢問起傷勢,他也僅是笑著舉起裹著石膏的左手說沒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並沒有主動問起當初上去頂樓的緣由,而朋友們也未曾與他提起。福山想想,有可能又是自己一時興起,想了什麼主意拉著大家一塊玩,於是也沒特別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福山君?啊,果然是你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幾天過後,在福山潤經過東棟校舍時,從後方被鈴村真奈美叫住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鈴村同學,好久不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是呀,好久不見了…」鈴村一臉擔憂地看著福山的左手,「你的傷勢還好嗎?我聽說你摔下樓梯,受了重傷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沒事、沒事!現在就只剩左手骨折還沒好而已。」他揮了揮裹著石膏的手,「其實它也是挺靈活的!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那就好。」鈴村微笑著說,「對了,之前和福山君提過的美展,現在正在我們教室先行展出呢!你有興趣看看嗎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好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點了點頭答應後,便讓鈴村真奈美領著前進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聽到美展兩字時,內心忽然間有股騷動,悉悉簌簌地,彷彿回憶碎片被重新拾起。他的思緒飄移到了似乎是很久以前,似乎有那麼一個人也曾經對自己說過。

        可那是誰呢…?應該是,很重要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這邊,福山君可以自由參觀喔。」鈴村笑容可掬地帶他到教室門外,做出了個請進的手勢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同的畫作與藝術作品擺置於教室各處,福山潤環顧四週,卻被正前方的畫作吸引住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畫作內容是一名青年正側身站著作畫。青年留著棕髮、戴著眼鏡,光影在他的臉上恰如其分。高瘦的身材使得他面對畫布時微微弓著背,可眼神仍專注認真地盯著眼前的畫布,好似畫布中的一切就是他的全部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秒,福山潤便像是想起了什麼,從美術班教室中飛奔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倚靠在教室後門的金髮少年,緩緩掏出口袋中的呼叫器,在幾度琢磨字句後,最終笑著發送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「你的英雄已經醒來了喔。」

 

>>> 

 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匆匆推開圖書館的門,急忙的腳步聲惹來管理員一個警告的眼神,他朝管理員不好意思地揮了揮手後,便放輕步伐跑到熟悉的書架旁。

        因手骨折的關係,爬上梯子變得比較費力,但他仍在書堆深處找到自己藏起來的那本美展名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小心翼翼地將它拿出,放在桌面上。標籤紙的記號還在。他深呼吸幾口、穩定心情後,便將標示記號的頁面直接翻開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幅橫式的畫作,可主題並非天空,反而是蔚藍的大海盈滿畫面。清晰明亮的海水、美麗的珊瑚與熱帶魚群,使得畫面華麗又富有生機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作品下方所標示的是「一年級生|櫻井孝宏‧鈴村健一」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一瞬間屏住了呼吸,身體因為激動而止不住地顫動著。他快速的翻動頁面,來到了個人作品區。在一頁一頁的仔細查找下,終於發現了櫻井孝宏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畫面裡,正是那抹橘紅色的夕陽。而偏過頭來的少年似乎帶著笑容,剪影隱身餘光中,後方綻出金黃色的薄翼。

        畫作上方的標題寫著「與你相遇的奇蹟」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「潤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有人走了過來,輕聲喊道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僅僅聽過那麼一次,一生卻或許再也不會忘記。

        福山潤勾起微笑,抬起頭,便望進那人的眼底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們又見面了,櫻井桑。」

 

 

(完)


(後記)

感謝閱讀。

與其說這是篇櫻潤,寫到(下)後覺得這應該比較算是櫻與潤與他們周遭的人的故事。

腦中構思這個故事很久,在創作中還中斷,間隔了一個學期。

第一次挑戰這麼長篇,光是下篇就有一萬五千多字,總篇更是來到三萬多字...想想原先我只想萬字完結的。

也是我少數以架空設定的方式的創作,但即使是架空,在人物關係與時代背景上,還是盡可能的以他們現實中的親友與他們高中年代會有的東西(?)來代入。

或許因為這樣,就忍不住想交代東交代西,把自己想寫的全部丟進去,寫到自己都有點焦慮與自暴自棄...

想與動筆完全兩回事...以為能快快交代完結果都用了三千字的篇幅...每天都在想什麼時候寫的完...XD(好

但還是順利完結了,太好了。

雖然第一次的長篇還有很多不足之處,很多地方有過於美好的想像與設定,但若是能讓讀者有感覺,願意寫點感想給我,我會很高興的ˊˇˋ。

不久後會有個...小番外XD,以類似廣播問答的形式大概再說明一下細節(?)

還有本子的部分也感謝支持了 → 印量調查點我

最後再次感謝閱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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